第41章 张敖与鲁元公主（十六）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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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地看着她，b方才更为怔愣。
    “说起来，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……”她自失地一笑，抬眸与他对视“你，大约不记得了。在十九年前，就是汉军被项羽大败，伤亡惨重的那一回，在荥yAn城外焚香祭祀时，曾遇到过一个上山采药的小丫头。”
    张敖怔了半时，却是忽地笑了笑：“我记得。”
    “那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，被我连累，坠下了岩壁险些摔伤，临走时却慷慨地将她自己的蓑衣留予了我。”他努力地回忆道“只是，我以为那是附近山民家的孩子。”
    他看着妻子，不可思方的神sE渐渐转为笑意，语声愈温和了许多：“那个时候，你便认得我了？”
    “是啊，自那之后三日，我竟在汉军营的校场上看到了你，从此……便心下时时留意你的事情。每逢诸位长辈们说起前线战事，举凡提到你，我在一旁都会暗自竖了耳朵留心听着。”
    “我能一一数出那四年间，你所经过的每一场战事，何月何日到了哪座城池，对手是谁，己方的副将、末将又为何人？甚至你几时负过伤，伤在何处，卧榻休养了多少日子……”
    说着说着，她眸光恍然地笑了笑，却依旧神sE平和。
    十二三岁的年纪，偶然邂逅了那样一个少年，从此在心底里悄然生了根。小心翼翼地留意着关于他的一切。却并不希求靠近，只远远看着，知道他平安顺遂，便好。
    “那时候，我从不曾想过，有朝一日竟会嫁你为妻。”
    她定定看着丈夫，眸光仍是恬然平静：“我清楚，自己嫁予你，是父皇制衡诸侯的筹码，你必定会疑忌防备，甚至是厌恶于我……所以，很早便有了打算。只要我尽心尽意地待阿侈和阿寿好，待你好——那，总有一日，你会相信我，不再处处戒备的罢。”
    那个时候，最怕的事……就是被你厌弃啊。
    那样的少年情怀，真挚得近乎虔诚，将自己置于那般卑微的境地，只愿自已倾尽毕生的努力，换得回他些微情意。
    “后来啊，你在我病榻上交心相谈，你同我讲昔年父辈的旧事，你为我鼓瑟，奏了那一曲……呵，心底里简直做梦一般。”
    她至今仍能清楚地忆起，那一天在襄国赵王g0ng的书房之中，二十一岁的张敖凝眸与她对视，目光再真切不过：“莫论公主信与不信，张敖确无半点谋逆之心，此生，唯求一世清平而已。”
    可——她的父皇，却是怎样也不肯放过，予他这一世清平呢。
    两次驻陛赵王g0ng，头一回在宴间那般当众羞辱，他已含垢忍隐忍至极。第二回，竟是强令赵美人侍寝……却是置他这个nV婿于何地，又置她这个nV儿于何地？
    之后，赵美人因此而孕，次年……生下一子，既而羞愤自尽。
    她涎下的那个孩子，后来被送进了g0ng，她的父皇为之取名为“长”，如今已十一岁，封了淮南王。
    呵……这世上还有b之更不堪的事情么？
    而这么多年来，他心底里是有多少煎熬？
    当年被囚车押解进长安，他有多隐忍；父皇yu将她远嫁匈奴，他有多怒恚；母后令阿嫣入g0ng，他有多忿然……可，他却只能镇日埋首翰墨，吹笛弄筝，仿佛一个真正清闲无争也懦弱无能的富贵王侯。
    这个男人，文武兼修，少年统军，战绩不斐……原该是翱翔九天的雄杰人物，凭什么受这般的委屈，这样的辱没？！
    而今，光Y荏苒，世事变迁，她于病重之际，终于可以坦然地洗心而对，问他这一句“恨不恨？”
    那厢许久许久的沉默，半晌之后，他终于抬了眼，定定回视向她：“刘乐，可曾悔过嫁了张敖？可曾恨过为我拖累半生坎坷？”
    她轻而坚定地摇头。
    “得妻若此，只怕是把这一辈子的幸运都用光了呢。”两鬓生了华发，却依旧气度清朗的男子眸间带了笑“此生命途多舛，但历经那些事情时，我身边却一直有你，有阿寿、阿侈、阿嫣、阿偃相伴。”
    “得刘乐为妻，相依不弃，相守不疑，张敖……更复何求？”他静静地看着相守十五载，共历风雨的妻子，与她执手相扣，尽管眸子里的Sh意已微微模糊了视线，却目光久久也未移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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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吕后元年四月，鲁元长公主薨。与弟弟刘盈的逝世，只相隔短短八个月。
    当日，她身边的心腹侍nV兰秋将一封帛书交予了宣平侯，道是公主临终前，留予皇太后的函信。
    “母氏慈鉴：
    不肖nV阿乐再拜。儿自知时日无多……夫张敖，伉俪十四载，承其照料，感念于心。二子寿、侈孝谨知礼，如已出……唯乞阿母垂怜，略加照拂……儿h泉之下，方得心安……”
    一字字阅毕，张敖的手抖得厉害，帛书从指间落在了地上，面上已是一片泪迹斑驳，点点打落在地上的帛书，微微洇了妻子临终之前勉力书就的一个个墨字……
    后记：
    五年之后，宣平侯张敖薨，赐谥为鲁元王。
    夫随妻谥者，亘古绝今也。
    之后，吕后封其子张偃为鲁王，乃为大汉立国以来，受封的第一位异姓王。张偃年幼，故封其兄张寿为乐昌侯，张侈为信都侯，以为佐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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